1,賴永初的人物經歷
賴永初(1902—1981年) 字錦元,貴州黃平縣浪洞鄉人,隨父賴嘉榮來到貴陽市中華南路大南門口開設錢莊,牌名“賴興隆”,兼營一些其它生意,以維持一家生計。賴永初從小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在父親的影響下,一邊讀書,一邊幫助父親守柜臺,了解了許多善經營、懂管理、講信譽、艱苦創業的道理。賴興隆的生意均由賴永初負責,其父賴嘉榮逝世后,賴永初承擔全家的生活重擔。當時的環境還是很艱苦,沒有什么積累的資金,又要顧全一大家人的生計,但是,憑他在實踐中積累和總結的經驗,同時又和友人們代辦收交,待人信任,信用昭著,業務不斷拓展,積累也不斷增多,先后于梧州、柳州、南寧、衡陽、漢口、廣州、香港、重慶及本省安順、遵義等地分設莊號。此外,他還和友人開辦雜貨、花紗布匹店,自己挑擔,把貴州的土特產挑到廣西,又從廣西把洋布等挑回來,經常露宿于荒野之中,并利用在外地分設的莊號,一遇機會,購買雜貨或花紗布匹等回貴陽出售,銷售獲利后再還他人之貸款。由于采取開設錢莊與經商結合的策略,資產發展到約50萬銀元。民國十七年(1928年),“賴興隆商號”開展存放,匯兌等業務,加之講信譽、優質服務,客戶逐年增多。后來,該錢莊還發行本票(即兌票),總額為銀元10萬元,票面分為:100元、500元,不定期限,憑票即付現金,也可作貸款,放息生利。民國三十二年(1944年)8月,貴陽巨商戴蘊珊組建“怡興昌銀號”,辦理商業銀行一般業務,以存放為主,匯兌業務,同省外之昆明,上海信托公司和省內幾家銀行訂立通匯合約,互通匯兌,代收付匯款,從中收取手續費。后來“怡興昌銀號”經過增資,改組,人事更替,賴永初由第一次增資會議列席身份至1945年的改組時被選為董事,后則擔任該銀號經理。開支緊張,為鴉片煙的產、供、銷大開綠燈。在那些年代里,一些有名的商號曾發過煙土的大財。開設“天福公”字號經營的大煙主總經理周秉衡與賈文欽等組織的股東生意,……資本告盡,宣布倒閉攤帳。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周秉衡找賴永初求援,以圖合作。賴永初經營銀號,資金積累盛豐,擁有巨資,早有興辦實業,發展經濟之意,遂同意出資6萬大洋作為投資股金,周秉衡和賈文欽兩家合并,以圖合作,于是將建于民國十八年(1929年)的茅臺鎮的“恒昌”酒坊作價大洋1萬5千元,將三合錫廠作價5千元,合計2萬元作為投資股金,總計合成資本大洋8萬元,成立了“恒興實業公司”。賴永初出任公司經理,周秉衡任副經理。從此,賴永初在經營銀號的基礎上,逐步發展起自己的實業。在經營茅酒的期間,周秉衡的兒子在合江沙廠的倉庫起火,后賴永初親自到合江、瀘州調查,發現是周的兒子周扶常因為賭錢輸光了 ,把貨物搬空后自己放的火,損失了2萬多大洋。后賴永初同周秉衡約定在貴陽開一個會,周秉衡自己虧空和被他兒子燒毀的損失約有4萬多元,賴永初問周秉衡怎么辦,周秉衡說把酒廠的股金賣給賴永初, 賴永初想到酒廠連年虧損不想要,叫周另外去找人買。周秉衡與別的企業公司交涉,別的公司只出1萬元,周秉衡不愿賣,周又去找賴永初的二弟賴貴山、三弟賴雨生,但賴貴山、賴雨生都無把握,也不要(在1937年前賴永初的三兄弟早已分家,各干各的生意,很少往來)。等了半年多,酒廠還是無人要,周又請師燦章來找賴永初,條件是虧的錢不算了,另叫賴永初補出7千大洋,酒廠、銻廠都歸賴永初個人所有。賴永初看當時實在無法了,又賣不脫,為了降低損失才答應了,但是要周秉衡和賈文欽兩人簽立契約。后來周秉衡的長子周封岐又出來節外生枝,因此周秉衡又找師燦章、張慕良來勸賴永初,并加補他3千大洋,賴永初答應后,經過師的調解,周和賈都沒有意見,由高昌興手立了契約才算清楚的解決了問題。民國三十年,賴永初個人出資收購完他與周秉衡、賈文欽開設的茅臺“恒昌酒廠”后即將茅臺“恒昌酒廠”改名為茅臺“恒興酒廠”,獨資經營生產恒興茅酒。賴永初憑借雄厚的資金實力馬上增資擴建、改造廠房。“恒興酒廠”的廠址與華問渠開設的“榮和”燒房隔街相望。恒興酒廠內有大小酒窖17口,其中大窖6口,能容高粱30石(每石600斤),小窖11口,能容料20石,兩條火燒烤灶分別置于兩個烤酒車間廠房內還有寬大的曬槽,有石磨2副、馬8匹,用于推磨。“恒興酒廠”制作的酒的原料主要是高粱小麥,并聘請的成義燒房的釀酒師進行釀造。當年的酒產量,平常年份11或12窖原料,可產酒4萬多斤。由賴永初獨資經營后,廠內設經理1人,工人20多人,后勤10余人。第一位經理為葛志澄。至貴州解放初期,其年產酒量達10萬多斤。在20世紀30年代末,40年代初期,茅酒的贗品充斥市場,華家“成義”生產的“茅酒”和賴永初“恒興”生產的“茅酒”亦受到影響。賴永初對此深為關注,有意更換商標,另立酒名。一次賴永初到遵義辦事處考察業務,并深入市場了解時,偶見車站附近一家餐館門前擠滿了人看兩個醉漢打酒官司,其中一人罵到:“兒 羅,輸不起,變狗爬,你還劃什么拳?”另一個漲紅了臉,口沫四濺,拍桌大嚷:“老子贏你的‘快發百萬’,硬要賴毛,是哪個龜兒子輸不起?”賴永初一聽“賴毛”二字靈感噴涌,勸他們不要吵,幫他們把這一桌的酒菜飯錢付了,他想:我姓賴,在茅臺鎮開廠烤茅酒,若將恒興茅酒改叫‘賴茅’,豈不是一語雙關,雅俗共賞,既明白易懂,宣傳起來又容易上口。賴永初回貴陽后,把這個想法告訴負責貴陽經理處(總號)汪大年等人,征求他們的意見,大家一聽,都拍掌大笑,認為既有趣,又切中酒名,真是難得的巧遇。賴永初馬上把商標寄到香港印制了20萬套,加上科學研究幾個字,并注冊,又請了一個律師馬培忠為常年法律顧問,每年付他500大洋的保險費,由律師登報申明以負法律責任,如察覺偽造,即由律師負責,并裝了一批小瓶賴茅酒,通過莊號在全國各地的機場、碼頭等地贈送,擴大影響(當時,賴永初派駐全國各地莊號的經理多達106人)。自此,“賴茅”之名一炮打響,因酒質醬香醇郁,開瓶飄香滿堂,久而不散,入口豐滿,雖醉而不感口干頭暈,在省內外和國際上享有盛名。隨后,成義、榮和就跟著把他們所生產的“茅酒”改為“華茅”、“王茅”,成為茅臺鎮三足鼎立的三家燒房。20世紀40年代,“恒興”生產的“賴茅”、“成義”生產的“華茅”和“榮和”生產的“王茅”,成為三個燒房生產的茅臺酒廠家。三個燒房1947年的產量最高,分別為32.5噸,21噸和7噸,總產量60.5噸。“恒興”生產的“賴茅”產量排在第一位,足與華家“成義”的“華茅”和王家“榮和”的“王茅”分庭爭抗,成為酒中三杰。恒興酒廠在省外和貴陽設有分銷處,與“成義”、“榮和”爭奪市場,產量排在兩家之前。1953年,“恒興”燒房被接管轉入茅臺酒廠,與“成義”、“榮和”燒房合并轉為國營茅臺酒廠,迎來了明媚的春天。1941年在貴陽創辦永初中學。1945年至1946年任貴陽銀行總經理,1948年任貴州省銀行總經理直至解放。解放后,1952年7月因盜竊46萬元國家黃金被貴陽市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年。出獄后被選為貴陽市一、二、三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代表、貴陽市人民政府財經委員會委員、市工商聯籌委會常委。1980年1月當選政協貴州省第四屆委員,6月被選為省工商聯執委會常委。1981年去世,終年79歲。
2,欽差大臣
欽差大臣〔俄國 果戈理〕. 在縣長家豪華的客廳里,聚集了本縣的首腦人物:縣長、慈善醫院院長、督學、法官、警察分局長、醫官。一個似乎非常重要的會議正在這里舉行。 “剛剛得到一個可靠的但令人很不愉快的消息:一位欽差大臣將從彼得堡來做服察訪,并且帶著密令。”聲音從縣長干澀的嗓子里艱難的發出。“我請諸位來,是想通知你們,作好準備。”他頓了頓,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后停在慈善醫院院長阿爾捷米的臉上。“按慣例,上我們這兒來的官員一定先要視察您經營的那些慈善醫院——所以您應該把一切整頓好:帽子洗干凈,別叫病人穿得隨隨便便的,活像是一群打鐵匠。”“這不要緊,可以叫他們戴上干凈的帽子。”“頂好少收留病人,要不然,人家會怪你們管理不善或者大夫醫道不高明。”“我也要勸您。”縣長又用手指向法官阿莫斯,“您要注意一下法庭方面的秩序。在貴衙門的候審室里,經常有許多當事人在那兒進進出出,可是看門的在那兒養了幾只鵝,外帶一群小鵝,盡在人腳底下亂竄。當然,搞點副業生產是值得獎勵的。不過,您知道,在這種地方養鵝可不挺合適……這一點我早就想提醒您注意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老是忘了告訴您。”“我今天就叫人把鵝都趕到廚房里去,您要是高興的話,請過來便飯吧。”阿莫斯細長的嘶啞的聲音里還帶著哼哧哼哧的鼻音,像一只舊式時鐘,先發出咝咝的聲音,然后敲打起來。“此外,法庭上晾了許多各種各樣的破爛,放文件的柜子上掛著一根打獵用的鞭子,這太不成話啦。我知道您愛打獵,可是頂好把鞭子暫時收起來,等欽差大臣走了再掛上也還不遲。還有您那位陪審官身上的氣味,就像是剛從釀酒廠里出來一樣。”縣長看了一眼醫官赫利斯季陽:“不過,只要我們的醫官給他用上各種藥品,包管藥到病除。”“不行,他那股氣味沒法治啦:他說小時候叫奶媽把他摔了一跤,從此以后,身上就老是帶著燒酒的味道。”阿莫斯急切地替他的部下分辯。“我不過是提醒你們注意罷了。”安東縣長擺擺手,又把目光停在督學魯卡的面孔上:“您,要特別留心教員。他們當然是些有學問的人,在各種專門學校里受過教育,可是他們的舉動非常古怪,自然跟他們學者的身份是分不開的。譬方說,有一個胖臉蛋的家伙,他一上講臺,不扮一下鬼臉總不肯罷休,然后一只手在領結下面捋胡子……。還有那位歷史教員,講課講到激動處,會從講臺上跑下來,抓起一把椅子,使勁往地上扔。這一切要是讓欽差大臣或是別的什么人看到會以為這是做給他們著的,誰知道會惹出什么亂子。”“我已經勸過他們好幾回了。沒辦法!老天爺保佑往后別再叫我在學界服務了,見誰都害怕。”魯卡頹喪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可惡的微服察訪!”縣長暗暗地詛咒。我怕什么?我不害怕,就是有點……那些商人和市民讓我有點擔心。我總是從他們那兒拿這個、那個,從不付錢,他們早就懷恨在心,會不會趁此機會遞張狀子,把我告下來。想到這里,縣長走到郵政局長伊凡身邊,拉著他的手,把他引到一邊:“為了咱們共同的利益,您能不能把每一封經過您郵政局的來往信件都給我拆開來看一下,看看里面有沒有檢舉我的,要是沒什么就把信重新封好,不過,甚至也可以不封口就這么發出去。”“出于好奇,我早就這么做了。那些信比讀《莫斯科時報》有趣多了,讀后令人通體舒暢,受益無比。前些時一個中尉給他朋友寫了封信,寫的好極了,我特地留了下來,您不想聽聽嗎?”郵政局長眉飛色舞,完全沉浸在私讀別人信件的享受之中。“那么費您的心了,伊凡:要是遇到有控訴或者檢舉我的信,您用不著考慮,干脆扣下來就是了。”“一定照辦。” 客廳里充斥著亂哄哄的議論聲,這些本縣的顯貴們都在暗自替自己的前程擔憂,生怕自己的把柄會落在那位微服察訪的大員手中。 正在這時,陀布欽斯基和鮑布欽斯基兩人氣喘吁吁地跑進客廳,搶著告訴大家:在旅館里,住著一個外表不難看的年輕人,穿一身便服。旅館老板告訴他們這年輕人是一位官員,從彼得堡來的,叫赫列斯塔科夫,要上薩拉托夫省去,他的行動很奇怪:住在這兒有一個多星期,一步也不出大門,買什么東西都賒賬,一個子兒也不付。 “既然要到薩拉托夫省去,他干嗎在這兒住著不動?一定是那位欽差大臣。”他們倆猜測說。“既不付錢,又不動身,對,一定是他。”人們都贊同他倆的看法。 這突然的消息使縣長驚惶得張大了嘴:在這一個多星期中,下士的老婆挨了打!克扣了囚犯的口糧!街上又臟又亂!老天爺,發發慈悲,拉我一把吧!但老于世故的縣長很快就想出了對策,他對著仍在驚惶中的下屬命令道:“在短時間內整頓市容!讓個頭高大、健壯的警察普戈維欽站在橋上以壯市容。拆掉舊圍墻,放上草扎的界標,做出好像在計劃市政建設的樣子。因為拆毀的地方越多,就越能說明縣長有辦法。通知每個警務人員,若官員問滿意不滿意時,一律回答‘一切都滿意,大人’,并把通往旅館的街道迅速打掃干凈。否則,有他的好看……”布置妥當,縣長決定親自去旅館走一趟。 正當他戴上帽子,跨上備好的馬車時,他的太太安娜和女兒瑪麗亞追了來,可此刻的他哪還有心思回答她們的問話呢? 二 在旅館里的一間零亂的房間,仆人奧西普正躺在主人的床上。此刻他饑腸轆轆,肚子咕咕直叫,好像有一團兵在里面吹喇叭似的。 奧西普和他的主人赫列斯塔科夫離開彼得堡已經四個多星期了,錢被主人化了個精光。每到一處,都要擺闊氣,要頂好的房間,上等的飯菜。最為可恨的是拉開桌子一打上牌,非得輸光了才罷手。這個十四品文官,不上衙門干事,成天在街上閑遛達,玩紙牌,賭錢。有時連最后一件襯衫都輸掉了,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大禮服和一件外套。現在因為前賬沒有付清,旅館老板已不肯賒賬給他們開飯了。 “唉,我的天,哪怕有點菜湯喝喝也好呀。我現在恨不得要把整個世界都吞下肚子里去。”敲門聲打斷了奧西普的自言自語,他的主人回來了。赫列斯塔科夫是個瘦瘦的年輕人,饑餓使他干癟的身軀越發像缺水豆芽,病歪歪的。他剛才出去走了走,以為會把這陣餓勁挺過去,誰知沒用,反到覺得更餓了。他有些后悔:我要是沒有在邊查把錢胡花一氣,回家盤纏總會夠的。他不安地在房間里踱著步,幾次欲言又止。 “我說,奧西普!”赫列斯塔科夫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什么事?”“你給我上那兒去一趟。”“哪兒呀?”“樓下,飯廳里……叫他們……給我開飯。”赫列斯塔科夫很費力地近于懇求的聲音說。“不,我不能去。您已三個星期沒付錢了,老板說您是騙子、無賴。他說要去見縣長。”奧西普有點幸災樂禍又帶點恐嚇地繼續說:“他還要把您送進衙門,去坐牢……。”“混蛋,夠了。去給我把老板叫來。”赫列斯塔科夫吼道。 奧西普奉命去了,但沒能請來老板,只來了旅店的一位仆役。這仆役始終遵循老板的“前賬未清,不給開飯”的規定,不肯給赫列斯塔科夫以通融。赫列斯塔科夫連哄帶罵,老板只得派仆役給他送來了飯,并聲明這是最后一頓。即使這樣,得到飯菜的赫列斯塔科夫仍少爺脾氣十足,嫌菜太少,湯太難喝。邊吃邊罵,可這并不影響他吃飯的速度,擺在他面前的食物,如同風卷殘云一般地被他掃蕩一空。他還是感到沒吃飽,不過老板再也不肯給他點什么了。 “無賴!下賤東西!只要給一點汁子或者是餡餅也好呀。流氓!就是會敲客人的竹杠。”赫列斯塔科夫氣恨得直罵。 突然,奧西普慌張地跑進來:“縣長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趕來啦,正在外邊打聽您哪。”他小心地說。“哎呀,這可糟啦!旅館老板這個畜生真是把我告了!真要是把我抓去坐牢可怎么好?”赫列斯塔科夫大吃一驚,臉色發白,身體蜷縮了起來。 “問候您好。”縣長走了進來,謙恭地彎下腰。“您好。”赫列斯塔科夫慌忙施禮。“原諒我來打攪您。”“不要緊。”“身為本城的縣長,我的責任是留心不使過路客商和所有高尚的人們受到一點委屈……”“叫我有什么辦法?……這不能怪我,賬總是要還的……鄉下會把錢寄給我。”赫列斯塔科夫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都是老板不好;給我吃的牛肉硬得像木頭;湯呢,鬼知道他倒了些什么進去,我真應該把它潑到窗外邊去。他叫我挨了好幾天餓……茶水真奇怪,有一股子魚腥味道,連半點茶的味道也沒有。我為什么要受這份罪……真是笑話。”本來是辨解,但說著說著,卻感到了委屈、氣憤,赫列斯塔科夫的話反到流暢起來,聲音也變洪亮了。“對不起,這真不能怪我。”縣長害怕了。“假使有什么不稱心……我斗膽奉勸尊駕搬到另外一個地方去住。”完啦!真的讓我坐牢了。赫列斯塔科夫頓時腦子里一片空白。“您怎么敢?我是……我是在彼得堡做官的。”落下去的話音,似乎提醒了赫列斯塔科夫。使他得到了鼓舞,精神為之一振,勇氣陡增,邊說邊用拳頭擂桌子:“您把隊伍開到這兒來,我也不去!我直接找部長去!您這是干什么?” 一見“官員”發怒,縣長渾身抖得像篩糠似的,認定了自己的隱私已被面前的大官抓住。一定是那些可惡的商人把我告了!他恨恨地想道。“您都知道了,我實在是辦事沒有經驗。”縣長的話里帶著顫音。“說我受賄賂,那也是極微小的,僅僅是點吃的和衣服,至于說我打下士的寡婦老婆,那全是造謠。這是一批對我懷恨在心的人捏造出來的!他們還想謀害我的性命呢。” 縣長風馬牛不相及的回話,讓赫列斯塔科夫如墜煙云。但此刻的他已無心顧及其他,只是極力替自己開脫:“賬是要還的。我住這兒,只是因為身邊沒有一個子兒”一聽“欽差大臣”說身邊沒錢。縣長認準了這是效勞的機會來了,立即從內衣口袋里掏出一疊鈔票遞了過去。赫列斯塔科夫像久渴逢甘露的人,接過錢,連連向縣長道謝! 這時,縣長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并想:他既然不講明身份,給我放煙幕彈,那我裝著不知道他是欽差大臣,也許結果會對我更有利。 于是,縣長便一個勁兒地在赫列斯塔科夫面前表明自己是個清官,勤奮工作,為了國家和人民,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并再一次訪“欽差大臣”搬到他家去住,他已給他準備了一間合適的、敞亮、清靜的房間。這對赫列斯塔科夫主仆二人可是求之不得的美事了。 旅館里的欠賬,“廉政”的縣長自然不會讓尊貴的大員去付清,當然他自己更不會去付。旅館的老板只好自認倒霉了。 三 得知欽差大臣要住到自己家里來,安娜和瑪麗亞欣喜若狂,她們翻出了自己所有的衣服,一件一件試穿,不厭其煩地打扮,希望自己更加漂亮、光彩照人。 行李已由奧西普送來,安置好了。然而她們翹首盼望的佳賓卻遲遲不見蹤影,母女倆焦急萬分地跑到家中臨街的窗口,伸長脖子張望著。 離開旅館后,赫列斯塔科夫在縣長及其部下的陪同下,首先視察了慈善醫院,在這兒,最令赫列斯塔科夫滿意的是痛痛快快地美餐了一頓。他情緒好極了,不停地提出問題,儼然一副大官的氣派。 出了醫院,他們一行來到了縣長家。縣長把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太太安娜和女兒瑪麗亞向赫列斯塔科夫作了介紹。赫列斯塔科夫向她倆頻送秋波,惹得母女倆神魂顛倒,都認為大員愛上了自己。 酒足飯飽的赫列斯塔科夫在這群官吏們的前呼后擁下,愈發洋洋得意。從未有過的殊榮!于是他隨心所欲地吹開了。 “你們知道嗎,我家的接待室里總是擠滿了公爵、伯爵;部長給我送來的公函上寫著‘大人閣下’;因為我辦事公正,不留情面,連內閣會議都怕我;我每天都進宮,說不定明天就會提升我做元帥……”他的胡吹居然鎮住了這些官吏們。他們信以為真,嚇得瑟縮發抖,不知如何討好、巴結這位“顯貴”。奧西普也將計就計,幫著抬高自己的主人,替主人胡吹亂捧。因為,他再也不愿挨餓了。 官吏們開始忙碌了,他們一個一個分別去拜見赫列斯塔科夫。用了各種不同的借口送錢給他,希望以此來獲得這位大官的青睞,確保現有的官職,同時更希望日后在仕途上能多多得到這位大官的提攜。對潦倒的赫列斯塔科夫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喜事,有了這許多錢,他在賭場上又可抖威風了。真是時來運轉,吉星高照呀!赫列斯塔科夫高興得只差沒喊“烏啦”。 聽說來了一位“欽差大臣”,倍受這幫官吏們欺侮的商人也結伙跑來告狀了。又一個撈錢的機會來了!赫列斯塔科夫暗暗樂道。當他聽了商人們對縣長為首的官吏們的控訴,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然而,同情歸同情,他并沒有忘記向商人們“借”款,連商人們裝錢的錢盤也不客氣地收下了。送走了告狀的人們,赫列斯塔科夫數了數到手的錢,可真是發了大財!他隨即給他在彼得堡的好友特略皮奇金寫了一封信,告訴這一意外的收獲。同時,他接受了奧西普的勸告,決定帶上這筆錢財盡早溜走。 赫列斯塔科夫放好“借”來的錢,便悠閑地吹起口哨,這時瑪麗亞走了進來。赫列斯塔科夫立即興奮地迎上去,忘乎所以地抱住瑪麗亞:“跟您這樣的美人兒在一起,我感到幸福極了,多么希望能永遠把您摟在懷里。”“您太過分了,把我當成一個鄉下女人……”瑪麗亞氣憤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轉身要走。赫列斯塔科夫攔住她的去路:“出于愛情。我是真正出于愛情,您別生氣,我愿意跪在您面前請求您的寬恕。”說著真的跪了下去。恰好,安娜走了進來,看到“欽差大臣”向自己的女兒下跪很感意外,就怒斥起瑪麗亞,瑪麗亞含著委屈的淚水跑了出去。 看著站在面前的這個半老徐娘,赫列斯塔科夫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倒也有點味道,長得也還不壞。于是,把自己的“愛情之火”燃向了這位風流的母親。 “大人!您開恩吧!”縣長叫著和瑪麗亞一同走了進來:“剛才那幫告狀的人,全是血口噴人!……”“您知道赫列斯塔科夫給我們多大的榮耀,他向我們的女兒求婚了。”安娜打斷了縣長的絮叨。“天啦,說哪兒去了!”縣長根本不相信這從天而降的喜訊,怎么會高攀上這樣的大官!“真的,我求過婚,我愛上她。”赫列斯塔科夫挺莊重地證實道,并走過去吻瑪麗亞。縣長不相信地擦擦眼睛,確信他們在接吻后,高興得手舞足蹈地叫起來:“哈哈,這下子可抖起來啦!” 這時,備好馬車的奧西普走進來了,提醒主人該動身了。赫列斯塔科夫對感到突然的縣長解釋說:“我準備花一天工夫去看看我的伯父——一位很有錢的老人,明天就回來。” 臨上車時,赫列斯塔科夫“戀戀不舍”地和瑪麗亞吻別。當然也沒忘記掏掏縣長口袋里的鈔票,又“借”了四百,說是湊足八百,然后心滿意足地乘著由郵政局長親自配備的三套馬車,漸漸地駛遠了。 四 送走了赫列斯塔科夫,縣長和他的妻女興奮地回到了房間。他們完全沉浸在無限的快樂之中。啊,從此可以飛黃騰達,鵬程萬里!想到這兒,安東高興的不住地大笑。“親愛的安娜,我們將搬到彼得堡去住。”“自然是住彼得堡,怎么還能在這兒住下去呢!”“赫列斯塔科夫神通廣大,只要他肯往上托一托,我就能很快升起來,以后還會當上將軍呢。”縣長充滿了希望。 當然,縣長沒有因為興奮而忘記他的那幫“叛民”。他吩咐他的手下去召集那些告他狀的人,并讓警察曉諭大家:彼得堡來的“欽差大臣”已是他縣長的乘龍快婿,上帝把極大的榮光賜給了他! 那些倒霉的商人們被召集到了縣長家,個個垂頭喪氣,沒人敢吭一聲。“你們告我有什么收獲嗎?那個長官,將跟我女兒結婚了。你們從今以后要絕對聽從于我,否則……嘿嘿。”縣長得意地眨著他那雙細小的眼睛,唇上那幾根稀疏的胡須,隨著他口中發出的干笑聲不住地抖動。“你們弄虛作假,瞞天過海的事情還少嗎?只要我揭一揭你們的底,就能把你們發配到西伯利亞去。”他收住了笑,威嚴地掃視著因害怕而跪拜在他腳底下的商人們。“您開恩吧,大人,我們再不敢啦。”商人們求饒到。“我女兒結婚的賀禮這一層……明白嗎?她嫁的可不是普通貴族,可不能拿點干魚或是糖塔來。上帝饒恕你們,好,去吧。”縣長結束了訓話,揮了揮手,商人們一個個灰溜溜地走了。 商人們剛走,阿莫斯、阿爾捷米和拉斯塔科夫斯基以及柯羅布金夫婦等本縣的名士們都聞訊紛紛前來道喜。縣長家一片祝賀聲,笑語不斷,熱鬧極了。 突然,神色驚慌的郵政局長手里舉著一封拆開的信,沖了進來。“諸位,出了一件怪事!我們當他是欽差大臣的那個官員,原來并不是欽差大臣。”郵政局長上氣不接下氣:“我拆了他的信,我給你們念念。”他喘了口氣,急急地讀起信來。“特略皮奇金好友鑒,茲特快函奉告,我遇上了一件千載難逢的奇事。我在路上跟一個步兵上尉賭牌,錢全被他贏去,旅館老板差點要送我去坐牢,忽然由于我的彼得堡派頭的容貌和服裝,全城的人把我當作了總督。我現在住在縣長家里,拚命尋歡作樂,肆無忌憚地追求他的老婆和女兒;你記得不記得,咱們哥倆從前怎樣挨窮受苦,吃白食,有一次我因為吃了幾個餡餅沒給錢,被點心鋪老板抓住領子把我轟出去!現在真是時來運轉了。大家死乞白賴都要借錢給我,要多少有多少。他們真是些怪物,你會笑死的。我知道你經常寫些文章;可以把他們寫到文章里去。首先,縣長蠢得像一匹灰色的閉馬……” “不會的!信上不會有這句話。”縣長的瞼變得慘白,他無法相信所聽到的一切,尤其是最后一句。郵政局長把信遞給他:“您自己念吧。”“像一匹灰色的閹馬。不會的!這一句是你寫上去的。”“我為什么要這樣寫呢?”郵政局長回敬道,接過信繼續念下去:“縣長蠢得像一匹灰色的閹馬……”“媽的!還要重復念,仿佛沒有這一句,信就不值得念似的。”縣長罵道。 “郵政局長也是一個好家伙……”輪到自己頭上,伊凡不肯念下去了。阿爾捷米自告奮勇地接過信,戴上眼鏡,念道:“郵政局長長得跟部里看門的米赫耶夫一模一樣,大概也是個壞蛋,好酒食杯的酒鬼。慈善醫院……院……院……”院長的喉嚨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卡住了一般,院長的“長”字怎么也念不出來:“字寫得不清楚……不過,總可以看出這小子是個壞蛋。” “我的眼力好些。”柯羅布金搶過信念道:“慈善醫院院長十足像個戴便帽的豬。督學滿身是蔥臭……”魯卡抗議道:“我從來沒吃過蔥。”法官阿莫斯松了口氣;謝天謝地,總算沒講到我。“法官是個地地道道沒教養的人。”柯羅布金看了一眼頓時像跑了氣的皮球似的法官,繼續念道:“然而,全是些好客且善良的人。我決定學你的樣子,從事文學創作……”。 縣長鐵青著臉:“這回真把我坑苦了,快把他追回來!”他有些控制不住,發出了號啕般刺耳的聲音。“哪兒還追得回來!我特地叫驛站長給他預備頂好的三套馬車。”郵政局長哭喪著臉。“我怎么暈了頭?瞎了眼?我這個老糊涂!老得發了昏,我這個大笨蛋!……”縣長不住地罵著自己:“我做了三十年的官,沒有一個商人,沒有一個包工頭能騙得了我,連最狡猾的騙子也都被我騙過;就連那些一手瞞過天下的老狐貍、老滑頭,都逃不過我的手掌心,吃過我的虧,上過我的圈套;我騙過三個省長……。”他如數家珍似的,一一敘說著自己的光輝業績。還不停地使勁敲打自己的前額,似乎這樣腦子會清醒些,慘敗的局面會得到挽救。 安娜卻在想著女兒訂婚的事情。縣長氣的直跺腳:“訂婚,見鬼,這下可好啦,全城的人都將恥笑我,我怎么會突然失去理智,那個輕浮的小流氓,連個手指尖那么點的地方也不像欽差大臣呀。鬼迷心竅!誰先說他是欽差大臣的?” 縣長的問話立即提示了這幫人,他們七嘴八舌,鮑布欽斯基和陀布欽斯基成了大家譴責的焦點,他倆也互相扯皮,把責任往對方身上推。此刻,縣長的家像炸了油鍋一般,亂哄哄的,爭吵,叫罵之聲,快把房頂給掀了。 正當大家亂著一團時,一名憲兵走了進來,面無表情的大聲宣布說:“奉圣旨從彼得堡來到的長官要你們立即去參見。行轅就設在旅館里。” 憲兵的話像一陣悶雷滾過,震動了大廳內所有的人,他們都僵直地立在那兒,沒有半點反應。 大廳里靜極了。……參考資料:http://www.cqsxsf.com/09/onews.asp?id=106